【名采】韓良憶專欄:到澳門吃土生葡菜
韓良憶/生活風格作家、電台主持人
前一陣子忙得幾近心力交瘁,驚覺自己該休假了,於是擠出空檔,給自己一趟澳門小旅行。上一回去澳門,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,印象中那裡非常「好吃」,不但有水準不遜於香港的粵菜和小吃,還有出了澳門便少見有的「土生葡菜」。
土生葡菜的英文是「澳門菜」(Mecanese Food),其做法以葡萄牙烹飪為基底,結合歐非亞物產和華人飲食習慣,是土生葡人(有葡萄牙血統的澳門人)代代相傳的融合菜。最出名的土生葡菜應是葡國雞,亦即以椰漿、薑黃和奶水燉煮雞肉,有點像南洋椰汁咖哩雞。記得我兒時,西門町有一家餐館供應葡國雞,母親很愛吃,然而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此菜其實來自澳門,在葡萄牙根本吃不到。
我和旅伴有個共識,此行非得吃一頓土生葡菜不可,於是第二天晚上,兩人加上一位在澳門工作的朋友,結伴前往開業四十多年的「利多餐室」。
坐定後,翻開菜單一看,菜色以土生葡菜為主,也有一部分中菜。三人決定點「馬介休炒蛋」和「非洲雞」這兩樣土生葡菜,蔬菜呢,就來份蝦醬炒空心菜。結果,空心菜有點炒過頭,不過這也怪不了廚師,人家明明是土生葡人開的土生葡菜餐室,客人卻偏偏要點中國菜。
非洲雞用的是鮮嫩多汁的雞腿肉,雞皮煎到酥脆,配上香辣的花生香辣醬,一吃就讓人無法停口。馬介休炒蛋品相並不華麗,但濃香適口,非常下飯,很快就一掃而空。
馬介休就是葡萄牙人最愛的風乾鹹鱈魚,葡文為bacalhau,華語發音近似「巴卡遙」,若用廣東話一念,可不正是馬介休。利多的馬介休炒蛋,令我想起三度居遊葡萄牙時常吃的里斯本菜Bacalhau à Bras,亦即撕或切碎馬介休加炸薯絲和炒蛋。利多的做法省去了炸薯絲,更像是洋蔥炒蛋加上魚肉,蛋滑蔥香魚鮮,滋味既華又葡,果真是澳門才有的好味道。
值得一記的是,是日晚餐,高齡一百零三歲的店主就坐在鄰桌,先前已聽說老太太至今仍天天來店裡坐鎮兼用餐,而今證實傳聞不假。我們和她以英語、葡語加粵語小聊片刻,她精神矍鑠,口齒清晰,待人親和。一如匯集歐亞非色彩但根植澳門的土生葡菜,這位老人家實在是教我不能不讚佩的「傳奇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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